人—物介面的使用
最近常常在想著,要怎麼使用某個介面。這邊的介面不只是人機介面,更是人—物介面,以及人—空間介面等等。有點像海德格的 ready-to-hand 概念,介面的存在是開始於人與物的接觸,或者說人的格物。比如說,要怎麼使用一張床?當我這樣想的時候,我的使用慾望才會開始投射到床上面。我的注意力在床,而我與床透過介面成為一面的兩體。
平常我們會說一體的兩面,但介面是一面有兩體。跟細胞膜不一樣,細胞膜有內外之分,然而介面沒有。或者說細胞膜也沒有內外之分,而是兩個領域之分。
當然,床並不如人機介面一般,有許多的 control(按鈕等控件)。我並不是間接的去傳遞訊息給床以影響它的性質與行為,而是我自己就是那個訊息,或者說我的身體。我用身體的重量去陷入這張床,移動我的身體重心與脊椎的彎曲度,以與床的彈簧壓縮度進行互動。就這樣的雙向互動行為來說,這確實是一種控制訊息的交換:我與床的介面就是物理上的接觸面,而我以重心的改變來影響床的性質與行為。
於是床也成為一個可操作的對象,我與床因此成為一個 feedback loop,一個訊息共同體。
在操場跑道上跑步的時候也是這樣的。我不只是在操作我的肌肉而已,我更是在使用這個跑道。我透過我的腳與鞋子來接觸跑道,鞋底與跑道表面的接觸面就是我與跑道的介面。而我的意志並不是只放在我自己的肌肉控制上而已,更是投射到跑道裡面。雖然跑道並不是一個可以簡單影響的東西,但是我確實是在操作這個跑道。操作這個動作本身並不真的需要介面另一邊的東西有改變,就如同我操作華語,並不是真的要改變或在改變華語。當然,以相對的角度來看,跑步也可以說是在操作跑道往我的身後移動。但我覺得操作的重點是在我的身上,也就是我有沒有把我的使用慾望投射到跑道裡面。
當我開始操作跑道的時候,我就不再只是我而已,而包含了跑道,以及黏合了我與跑道的那個介面。我得用我的身體去操作這個鞋底與跑道所構成的介面——我甚至抱持著一種與跑道合作的心態。
透過這樣的觀點訓練,我發現我拿回了一點控制自己注意力的能力。我更能夠投射我的注意力,或者說我投射的是一整個的使用慾望,裡面包含了注意力。這樣的思考模式事實上在人機介面來說是理所當然的,就是有個螢幕在給我訊息,而我則是透過觸控與鍵盤等來給數位裝置訊息。因為這樣的設計實在是太過巧妙,螢幕太過吸睛,數位裝置的變化太多,導致我們忽略掉一個簡單的事實:我們也一直在操作其他的東西。不是只有按鈕等控件才能夠操作、才是介面,任何人與物的兩個領域之間的接觸面,都是介面。而人對於物、空間,或甚至是其他人,都是在操作。